摘抄整理(18.04.30)

  (以下内容摘录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林奕含著)

  刘怡婷要过好几年才会理解,运用一个妳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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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上每个人的嘴变成笑声的泉眼,哈字一个个掷到桌上。关于逝去青春的话题是一种手拉手踢腿的舞蹈,在这个舞蹈里她们从未被牵起,一个最坚贞的圆实际上就是最排外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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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琪她们在暑假期间南来北往探视亲戚、采购生活用品。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不认识。」「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她脸上挂着天真的表情把桌上的点心叉烂,妈妈背过去的时候把渣子倒进皮扶手椅的隙缝里。后来老师向她要她的照片,她把抽屉里一直摆着的全家福拿出来,爸爸在右边,妈妈在左边,她一个人矮小的,穿着白地绣蓝花的细肩绑带洋装,被夹在中间,带着她的年纪在相机前应有的尴尬笑容。把爸爸妈妈剪掉了,拿了细窄油滑的相纸条子便给老师。她的窄肩膀上左右各留着一只柔软的大手掌,剪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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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样的关系是正当的关系?在这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社会里,所谓的正确不过就是与他人相似而已。每天读书,一看到可以拿来形容她和老师的句子便抄录下来,愈读愈觉得这关系人人都写过,人人都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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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见不到妳的日子都只是从腌渍已久的罐子里再拿出一个,时间不新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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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感觉这沉默像在一整本辞海里找一片小时候夹进去的小手掌枫叶,厚厚的沉默,翻来覆去的沉默,镶上金边的薄透圣经纸翻页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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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全身都睁开了眼睛,吃吃地流泪。只有眼睛没有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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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先生真的是艺术家。」

  「哪里,钱太太客气了。」

  「太谦虚这点也很艺术家。」

  「其实做完这个,我心里蛮骄傲的。」

  两个人都笑了。

  「心里头骄傲也非常艺术家呢。」

  妳笑起来真美,想把妳的笑风化了收在绒布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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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妳浪费的时间比其他时间都好,都更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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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黑色幽默或反高潮的意思,他只是婉曲地感到本属于伊纹的就一定会到伊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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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实主义里,爱上一个人,因为他可爱,一个人死了,因为他该死,讨厌的角色作者就在阁楼放一把火让她摔死──但现实不是这样的,人生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是从书上得知世界的惨痛,忏伤,而二手的坏情绪在现实生活中袭击我的时候,我来不及翻书写一篇论文回击它,我总是半个身体卡在书中间,不确定是要缩回里面,还是干脆挣脱出来。也许我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自己会嫌恶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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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铝箔包里掺了丝丝柳橙果肉的浓缩还原果汁,就像长得好看这件事一样,是赝品的乡愁,半吊子的田园诗,装模作样,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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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两个很像,你是一个比较温柔的我。」忍住没有说:你对我就像我对他一样。这是爱情永不俗滥的层递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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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堕入面团地狱里,生生世世擀面皮。用一辈子擀一张妳可以安稳走在上面饿了就挖起来吃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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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人人争著称自己为输家的年代,没有人要承认世界上有一群女孩才是真正的输家。那种小调的痛苦其实与幸福是一体两面:人人坐享小小的幸福,嘴里嚷着小小的痛苦──当赤裸裸的痛苦端到他面前,他的安乐遂显得丑陋,痛苦显得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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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学艺术的人,可是我犯了艺术最大的禁忌,那就是以谦虚来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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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琪,她真的爱过,她的爱只是失禁了。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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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的,我们都没办法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诚实的人是没办法幸福的。

  (以下内容摘录自《虐恋亚文化》,李银河著)

  相比之下,“弗洛伊德只是在我们的个人和集体生活的大门前礼貌地徘徊了一下;马克思不过重新分配了一下家务劳动而已;而萨德却兴高采烈地摧毁了全部私人与公共的大厦,并且宣称,那些碎砖乱石才是我们真正唯一应得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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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像是快乐的刺激物,它是一切的源泉,它最伟大的成就、最杰出的快乐可以超越一切强加于它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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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知识界和思想界人士一直对萨德评价很高。尤其是自由左派,甚至认为他就是自由的化身。贝夫将萨德与拜伦并列为浪漫主义的两位天才先驱,是后世作家们最重要的两个灵感源泉。波特莱尔认为,对于自然人的任何研究必须自萨德始,他是恶之花。福楼拜称他为“伟大的萨德”,说他为哲学和历史提供了“光辉的见识”。文学评论家们则公认萨德是一位伟大的哥特式作家。巴塔利对文学中的恐怖感十分着迷,认为它可被利用来解放人的精神,而他认为萨德是一位百折不回的社会与道德禁忌的真诚探索者,一位一切人类经验的无畏的讲述者。作家和存在主义者加缪认为他是针对荒谬的反叛者,是“对敌意的上天的伟大冒犯者”,是“第一位绝对反叛的理论家”。20世纪60年代的巴黎激进知识分子团体称他为世界级的颠覆分子。波伏瓦为他写过专论。罗兰·巴特虽然不赞成萨德的思想,但他认为萨德创造了一套革命性的话语。福柯也十分重视萨德的贡献。当他说虐恋出现的精确时间是18世纪末年时,他心里想的很可能是萨德,那正是萨德生活、写作的年代。 在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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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忍的快乐是完全自然的。而社会却是阻碍自然发展进程的一个不自然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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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接受了萨德关于自然是生命更新工厂的观点,所有的道德标准就都失效了:伦理成为多余的东西。

  (以下内容摘录自《富兰克林自传》,富兰克林著)

  这种方法我连续使用了几年,渐渐就弃而不用了,仅仅保留了用谦虚谨慎的话表达自己看法的习惯,每当提出可能有争议的观点时,我从来不用“肯定地”,“无疑地”,或别的使一种意见有武断气息的字眼;而宁可说,我心想,我恐怕一件事情是如此这般,由于某种理由,在我看来,或我倒认为它如何如何,或者我想象事情如何如何,或者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事情就是这样。当我需要反反复复坚持自己的见解并说服人们相信我时不时地鼓动宣传的措施时,我相信这种习惯对我好处极大。由于交谈的主要目的是提供信息或者获取信息,使人心悦或使人信服,所以我希望善意明达之人不要以武断自负的方式说话,而使行善的力量减弱,原因是用这种方式往往使人反感,容易造成对立,使我们专靠语言达到的这些目的——即提供或获取信息或者提供或获取快乐——一一泡汤:因为如果你要提供信息,在你提出自己的见解时,一种武断教条的态度可能招致反驳,也阻碍了坦诚的关注。要是你希望从别人的知识中获取信息和改进,同时又坚决用目前的观点来表达自己,那么谦虚明达之士由于不爱争辩,也许就听之任之,让你坚持错误,不思悔改好了;如果采取这种态度,你就很难指望让听你讲话的人心悦,诚服,达成你所期望的共识。蒲柏的话很有见地,

  “教人时要让人觉得你不是在教他,人所不知的事情你就说他是忘啦,”

  进而又劝告我们,

  “与其言之凿凿,不如故显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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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穿的是工装,因为像样的衣服还在绕道从海上往这儿运呢。我折腾了一路,身上脏得不成样子,口袋鼓鼓囊囊,塞满了脏衬衣和臭袜子;我人生地不熟,不仅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不知道去哪儿找住处。我旅途劳顿,又是走路又是划船,又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的全部盘缠就是一元荷兰币和约合一先令的铜板,铜板我给了船家当路费,起初他们不肯收,因为我也出力划过船了;但我执意要他们收下。有时候一个人钱少时比钱多时出手更大方,也许是怕被人小瞧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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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看来,做一个理性的动物倒是一件十分方便的事情,因为人想做一件事,它总能使人找出一个或造出一个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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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牺牲一点虚荣,往后会得到厚厚的回报。如果一时难以确定是谁的功劳,那么某个比你还要虚荣的人就会觉得理直气壮,便当仁不让,到那时候,连嫉妒也愿意还你一个公道,拔掉这些冒领的羽毛,还给它们真正的主人。

  ……

  他把长期持续的健康归功于节制,它至今还给他留下一副好身板。多亏了勤奋和节俭,他早年景况顺遂,获取了财富,还学得了种种知识,使他成为一位有用的公民,为他在学术界赢得了一定的声誉。

  ……

  实际上,在我们的性情中最难制服的也许就是骄傲了,你尽可以千方百计地将它伪装,跟它拼搏,把它打翻在地,掐住它的脖子,将它狠狠羞辱一顿,但就是弄不死它,一有风吹草动,它又窥间伺隙表演一番。

  ……

  最后我们成了莫逆之交,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到他去世的那一天。这又一次证实了我学的那句至理名言,谁若一次施恩与你,必将二次施恩与你,其乐意之情为受恩于你者所不及也。这也表明冤仇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弊无穷。

  ……

  此人的回答是,霍普金森朋友,换了别的什么时候,你可以随便向我借;但现在不行;因为你好像脑子犯潮了。

  ……

  有一次他从英国抵达波士顿,便写信告诉我不久要来费城,但不知道来了以后在哪里投宿,因为他听说他的好心的老房东贝尼泽特先生搬到德国城去了。我的回答是:你知道我的住处,如果你能在寒舍将就几天,你会得到最热诚的欢迎。他回信说,如果我看在基督的分上出此义举,我将不会错过一份回报的。我回话说,别弄错了;那并非看在基督的分上,而是看在你的分上。我们俩都认识的一位熟人开玩笑说,大家都知道圣徒们有个习惯,该他们领情的时候,他们总觉得这份人情自己担待不起,便将这个包袱从自己肩头移开,搁到天上,我倒是想方设法把它死死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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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句至理名言我也深有体会:第一个一百镑赚到手,再赚一百就很顺溜。钱生钱,利滚利,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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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幸福,因撞到千载难逢的大运而得者为数寥寥,由日积月累的小惠而生者比比皆是。如此说来,你若教会一个穷小伙如何刮脸,怎样保养剃刀,也许你对他一生的快乐做出的贡献胜于给他一千几尼。钱可以很快花光,剩下的只是胡花滥用的悔恨。但若教会他刮脸,他就免去了一连串的苦恼,不必对理发师苦苦等待,不用碰他们脏兮兮的手指,不用闻他们臭烘烘的气息,不必挨他们老刀子硬刮的疼痛。他什么时候刮脸,全看自己的方便,工具顺手,操作自如,天天享受着这方面的乐趣。怀着这样一些想法,我贸然写下了前面几页东西,希望能给城市提供一点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的提示。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多年,非常快乐,所以深深地爱上了它;这些建议也许对我们美洲的一些城镇也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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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茫茫人间用眼一扫, 知善行善者何其稀少。

  ……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和税,什么也不能说是肯定的。